芦笛:八国联军在占领北京期间的表现

芦笛:八国联军在占领北京期间的表现

北京城在西太后出逃后变得干净了,而这却是八国联军占领的结果,是他们首次将“市政管理”的新概念引入了中国。下文的介绍都取自当时人的日记或回忆录。

八国联军攻进北京后,实行分区占领,北京城被划为德、英、法、美、俄、日等国占领区。各国军队的军纪不一样,各占领区的管理也不一样。根据当时的居民的 日记,德军军纪最差,管理也最粗暴,而美军与日军的军纪最好,管理也比较人道。英军则良莠不一,白人士兵军纪较好,印度士兵的军纪就比较差。不管是哪国的 大兵,进城之初都大肆抢劫。但在最初的骚乱过去后,美军即整顿军纪,在部队换防出城前,由军官搜查士兵,搜出来的银物一律没收,交汇丰银行代管。在分区占 领后,美军迅速出榜安民,派士兵保护街巷,并建立协巡公所,由地方官募派练勇,会同洋兵弹压缉捕盗贼。英界也成立了类似的警察机构。各界除法界外还都设立 了民政厅,封禁烟馆赌馆(美界甚至禁酒)。美界还出布告,不许其他国家的士兵在下午六点后进入美界。若美国士兵擅入民宅,百姓可以将其捆送巡捕房,赏银元 一百。若士兵持枪,百姓不敢捆绑,可以悄悄尾随,另外派人去举报。举报者不会说外语也无妨,只需竖起两个指头,当局就会派人来抓。英、美、日界都不拉夫, 而是花钱雇佣民工,还鼓励贸易,以致市面比乱前繁华了许多。日界还开仓平粜,缓解了粮食危机。

德军的军纪则很差,不但抢劫持续了很长时间,在实施占领后还在入宅抢劫,甚至放火焚烧军营周边的民房,不但沿街抓苦力,甚至闯入民宅强行拉夫。不论是士 农工商,还是平民官宦,都被逼着去为他们无偿劳动。以致德界居民怨声载道,纷纷迁往美界或英界。德国人的安民告示只有四条,一是德界内的粮食,禁止出界外 贩卖;二是命令住户负责将各街巷修垫平坦,每日三次在街上洒水,打扫干净;三是从晚七点到十二点,每家都必须在门前点灯照明;四是严禁居民在街巷里大小 便,违者重罚。

德军为何作此规定?入夜每家在门前点灯照明,是因为当时没有街灯;严禁居民在街巷里大小便,乃是因为当时既无公厕亦无私厕,要出恭就只能在街上,女眷则 在家里用便桶,然后再倒到外面去;而规定家家户户必须平整路面,洒水清扫,则是因为当时北京城里的路况根本不是现代人可以想像的。

老北京的街道之糟,早在明代利玛窦来华时写的《中国札记》中就有记述:

“北京很少有街道是用砖或石铺路的,也很难说一年之中哪个季节走起路来最令人讨厌。冬季的泥和夏季的灰尘同样使人厌烦和疲倦。由于这个地区很少下雨,地 面上分离出一层灰尘,只要起一点微风,就会刮入室内,覆盖和弄脏几乎每样东西。为了克服这种讨厌的灰尘,他们就有了一种习惯,那或许是任何其他地方都不知 道的。这里在多灰尘的季节,任何阶层的人想要外出时,不管是步行还是乘坐交通工具,都要戴一条长纱,从帽子前面垂下来,从而遮蔽起面部。”

这情形到了清代仍无改进。据著名的戏剧艺术家齐如山介绍,那时北京的大街中间有条所谓的“雨路”,“各大街之雨路,都是高与人齐,矮者也有三四尺高,两 边的便道也很宽,但除小商棚摊之外,其余都是大小便的地方,满街都是屎尿,一下雨则都是水洼。雨路上头,浮土都是一二尺深,步行可以说是万不能走,所以北 平有两句谚语:""无风三尺土,有雨一街泥。""又有两句是""不下雨像个香炉,下了雨像个墨盒。”""

因此,也难怪德国鬼子要命令各家各户平整街道,洒水扫除,并严禁居民在街上出恭。虽然其他占领区都有类似规定,但以德国人执行得最严格也最粗暴。而且,他们只知禁止,却不为居民想法解决问题,这与其他占领区特别是美界完全不同。据当时人的记载:

“各国界内虽不准在沿街出恭,然俱建设茅厕,尚称方便。德界并无人倡率此举,凡出大小恭或往别界,或在家中。偶有在街上出恭,一经洋人撞见,百般毒打,近日受此凌辱者,不可计数。”

“近来各界洋人,不许人在街巷出大小恭、泼倒净桶。大街以南美界内,各巷口皆设公厕,任人方便,并设立除粪公司,挨户捐钱,专司其事。德界无人倡办,家 家颇甚受难。男人出恭,或借空房,或在数里之外,或半夜乘隙方便,赶紧扫除干净。女眷脏秽多在房中存积,无可如何,真所谓谚语""活人被溺蹩死""也。”

倒垃圾也这样,过去只需倒到户外去即可,如今洋人却不准了:

“惟烈风时起,尘沙败叶吹满门,必须时刻扫除干净,否(则)遇洋人巡查,即遭威吓。又炉灰秽土,街前不准堆积,无处可倒,家家存积院中。英美各界,均有公捐土车,挨门装运。惟德界无人倡率此举,似亦缺事耳。”

您说那阵子的中国人怪不怪?明知其他占领区有公厕,有垃圾车,非常方便,却只是因为德界“无人倡率此举”,于是男人宁肯在空房里出恭,或是跑到数里之 外,或是半夜偷偷摸摸跑到街上去出恭,然后赶快打扫干净,女眷则将排泄物存在房里,垃圾就堆在院子里。联军是8月16日开始占领的,大热天里,那气味怎么 受得了?可就是没人出头去“倡率”,或发起邻里募捐,或游说当局向各户派捐,修建公厕,创办“公捐土车”,却宁愿默默受罪。这些人到底是犯了什么病?

好在后来德界有了华人巡捕,总算“变通章程,改为各巷安设路灯,每三四户轮流值点”,这才把每家门前的灯撤了。但那已是半年后的事了,“整整半载,无论风雨寒冷,未敢一日偷闲。家家耗尽钱财,受尽劳苦。今立此新章,户户似稍轻释矣”。

——《刺刀逼着盖起来的厕所》

Comments

Popular posts from this blog